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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阴阳师】【茨狗】 乌羽

一时兴起,求上天赐我一个狗子。


  乌羽



  01


  樱吹如雪。


  酒吞靠在树下喝酒,茨木躺在树枝上打盹儿,大天狗站在树梢,黑色羽毛伴着樱花纷纷飘散,其中一枚柔柔落在浅眠人的脸上,茨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下意识把那枚调皮的小东西攥在手里,摊开手,三月的香风穿过花海将羽毛轻轻托起,送回到它的主人身边去。


  茨木微微仰头,正对上一双天青色的眸子。


  “……你回来了?”茨木愣了愣神,半晌问道。


  大天狗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,方低声道:“我是来告别的。”


  树下的酒吞仿佛依旧沉醉,然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则显示着鬼王对头顶发生的事并非一无所觉;茨木微微张开嘴,似是想要说些什么,然而终究只是动了动,没说出话来。


  ——确实也,没什么好说的。


  茨木缓缓阖上眼。


  “记得多回来看看啊,”他没有问他要去哪里,也不问他要离开多久,只是微侧了头,轻嗅着春光如晕,“酒吞的酒人少了可喝不完。”


  放屁。


  鬼王差点儿忍不住把酒葫芦砸了上去——老子一个人喝都还嫌不够!


  “嗯。”


  大天狗轻声答道,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跳跃的光彩。


  茨木看着他清寒的身影,无端感觉有些冰冷。


  ——到底是什么时候起,那个曾经缩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妖怪,变成了这个样子?



  02


 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久到阎魔还没有接管地府,酒吞还没有遇见红叶,沧海也还没有变成桑田。


  他明明只是随随便便地在路上走,右脚一迈,竟然就踢到了一个小妖怪。


  “这妖怪可不是普通的小妖,”阎魔饶有兴致地摸了摸被茨木抱在怀里的小东西,金灿灿的小脑袋,黑亮亮的小翅膀,昏昏沉沉地把脸埋在茨木颈侧,一声不吭,“他由生者濒死的怨念化成,此时真身娇小,只是转化过程还未结束罢了,待他吸收到了足够的怨念,恐怕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妖怪呢。”


  “怨念?”茨木皱紧眉头,“那不就是鬼么?有什么稀奇的?”


  阎魔大有深意地笑笑:“普通人的怨念自然是化成鬼,可若是有天照大神的一丝神性,当然便不一样了。”


  天照大神?


  茨木忽然想起了人间最近的传言,不由得对这小妖怪多了些好奇,低头戳戳他肉乎乎的脸蛋儿,茨木不禁莞尔:“喂,小妖怪,听说你有神性?”


  小妖怪还有些头昏,没有回答,只是闷闷地转过半边脸,温热的鼻息软软地喷在茨木的皮肤上,搔得他心里痒痒的。


  “这小家伙……”茨木童子咧嘴一笑,决定养他了。



  03


  茨木荣升老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山的每一个角落。


  第一个来视察的当然是鬼王。这时候的酒吞还没有为情所困,还算是一个比较励精图治的鬼王,虽然很烦茨木天天在耳边念叨让他戒酒,但对于这个“挚友”(茨木自封)的生活,自然还是要关心一下的。


  “你有时间不去给我找酒,竟然蹲在家里养儿子?”酒吞瞪着坐在案几边乖乖用饭,俨然一个人类贵族少年的小妖怪,额角突突跳,“交给姑获鸟不行,非要亲手带?”


  茨木斜倚着山壁,看小妖怪小口小口吃饭的样子直想笑,侧头对酒吞解释道:“这小鬼不知道怎么的特别黏我,简直像刚出生的小鸭子把我认成他妈似的,离开他半步都不行。他也不哭,就是特凄惨地看你一眼,好像你不让他跟着就是罪大恶极。”


  “……你是妖,”酒吞无语地瞟他一眼,“罪大恶极怎么了?”


  茨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。


  “还是给姑获鸟带吧,最近我要你帮我做点事儿……”酒吞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好像在专心吃饭的小妖怪,说道,“反正我看他也没什么用……”


  酒吞还未将他对小妖怪的评价完整说出,便听见那边传来“丁”的一声脆响——小妖怪满脸黑气地把筷子砸到案几上,狠狠地瞪了酒吞一眼,然后翅膀一扇,飞起来了!


  ——虽然仅仅飞了两三米就掉了下来,吃了一嘴泥。但他那骄傲得意的姿态显然是在告诉酒吞:我有用,我很厉害!


  你没有翅膀,你不会飞!


  他竟然是在对酒吞示威!


  “哈哈哈哈哈,有趣!有趣!”酒吞自从统领大江山之后,还从未有妖怪敢如此待他过,一时兴致大起,觉得这气鼓鼓的小妖怪竟很有些志气,不由得对其另眼相看。


  “那你便好好留下来辅佐茨木吧,”酒吞往嘴里灌了几口酒,大笑道,“他既没有翅膀,右手还有点儿毛病,可比不上你!”


  小妖怪骄傲颔首。


  茨木和酒吞同时哈哈大笑起来。



  04


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茨木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小妖怪的翅膀,觉得手掌下的羽毛柔顺得不像话,“没事儿怎么会趴在路边?”


  小妖怪舒服地动了动鼻子,奶声奶气道:“我叫大天狗。”


 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。


  茨木上下打量着大天狗,怎么都无法把这个小少年跟崇德天皇联系起来,就算只是怨念所化,这也差太多了吧?


  “你在看什么?”大天狗好奇地看着他,“我身上有什么好看的么?”一边说话,一边还抖了抖翅膀,几片羽毛飘到他的鼻子下,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

  茨木忽然就笑了。


  拉起大天狗的小手,茨木认真地盯着一脸茫然的小妖怪,严肃道:“可是你现在还是个小妖怪,怎么能叫大天狗呢?要叫大天狗,起码也要我这么大才行。”


  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天狗的身高,又猛地拉开比划自己的,最后摊摊手,表示“你看,对不对?”


  小妖怪如遭雷击。


  茨木强忍住憋在喉咙里的狂笑,继续“谆谆教诲”:“我们打个商量,以后你就不要叫大天狗,叫小天狗好不好?妖怪的名字很重要,名实不相符的话是会遭天谴的!等你长大了再叫大天狗。”


  小妖怪歪着脑袋,觉得茨木说的好像很有道理,但潜意识中又觉得“小”不是个好词,内心挣扎了半天,才扁扁嘴,勉强道:“……那好吧。”


  坏心眼儿的大妖怪欣慰的点点头,其实心里都快笑疯了。


  小天狗狐疑地盯了他几眼,皱皱眉,又补充道:“只能你一个人叫!”


  “好好好,我绝对不让别人叫。”


  茨木把脸埋进手掌,全身颤个不停。



  05


  妖的生活其实很无聊的,尤其是对酒吞茨木这种大妖怪来说。


  没有生存的忧虑,也没有敌人的威胁,整天无所事事待在窝里,喝酒,吃肉,睡觉,和陌生妖怪打架,时不时地出去勾引两个人类的少年少女,一晌欢好之后,也就相忘于江湖。


  毕竟在妖怪的眼里,人类的生命就如同那一季绚烂的夏花,只来得及匆匆看上一眼,便再也寻不到踪迹。


  因此大天狗的到来让茨木完全沉浸在了当爸爸的乐趣当中。


  茨木的住处基本上就是一个山洞,里面除了点桌椅什么都没有,更别说床铺了,他以前压根儿是躺哪儿睡哪儿,生活品质极为粗糙。


  但自从大天狗来了之后,他的山洞就变了个模样。小妖怪特别娇气,地板太硬了不喜欢,他又不说话,只是默默地抖开翅膀,垫在地上,翅膀被压疼了也只哼两声。茨木看得既好笑又心疼,连忙把小天狗从地上抱起来搁在自己肚子上,眼看小妖怪趴舒服了,才苦笑着闭上眼,第二天就去城里绸缎商的家里偷了些布料回来,给小妖怪铺了个软软的小窝。


  家里桌子太高了,小妖怪够不着,茨木便只好去树林里砍木材来重新做桌子,途中碰见巡山的山童,吓得他以为茨木要找他麻烦,锤子都扔了跑得飞快。


  没出息的家伙。


  这一通闹下来,等小妖怪完全满意,彻底安顿下来,茨木的山洞已然变得有模有样,让不时来串门儿的酒吞等人啧啧称奇。


  “你这个样子,简直让我回忆起当年刚刚捡到我家那个的时候了,”阎魔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,“不过无名可不像他这么娇气。”


  小天狗扭头疑惑地看着茨木,茨木对他笑了笑,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眼睛被布蒙住的少年来。


  啊,现在应该是青年了吧。



  06


  阎魔的身世谁都不清楚,有人说她的前身是堕天的神,有人说她是死者眷恋的化身,也有人说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妖,只是力量强些。总而言之,那时的阎魔还很年轻,也不像现在似的深居简出,她喜欢和各种各样的妖怪们结伴出门,踏青野餐,高歌蹈舞。


  结果就在水边碰上了个形状凄惨的小妖怪。


  那个小妖怪和小天狗现在一般大,全身遍体鳞伤,紧闭的双眼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。他面色苍白,浑身都因为痛苦而发抖,但发现自己不小心撞到了阎魔之后,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弯腰向阎魔道歉。


  “对不起,在下唐突……”他明显是站都站不稳了,还挣扎着说道,“希望姑娘……”


  后来,后来他便被阎魔带了回去养伤,一养就是好多年,养到少年变成了青年,甚至在阎魔接管地府之后还成了地府的判官。


  “你带他回去干什么?”当时茨木曾经问过她,“我记得你可不像是这种爱管闲事的人。”


  阎魔其他还说了什么,茨木已经记不清楚了,但他现在唯一还记得的,便是阎魔万年的御姐脸上忽然弯了眉眼,檀口微张,叹道:


  “我在他身上,看见了一个最美丽的灵魂。”



  07


  每月中月亮最圆的一天,茨木总会爬到大江山最老的那棵樱花树的顶上,美美地睡上一觉;而当他醒来的时候,低头往往会看到树下举起酒葫芦的酒吞。


  “醒了?”


  “醒了。”


  得到回复之后,鬼王就会点点头,缓缓地从树下站起来离开,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。而当他不忙的时候,也会就这么在樱花树底下待一整天,朋友们知道他们这个习惯,也常常趁此前来访友。一群相熟的妖怪们聊聊最近的八卦,吃点最甜美的果子,喝上两口从哪个人类地窖里拿出来的烈酒,几乎算得上是大江山的节日。


  现在这个日子里多了一只小天狗。


  小天狗长得很快,现在看起来几乎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了。少年天狗开始要面子,不愿意再那么明目张胆地粘着“老爸”,只有在打雷的夜里,才偷偷地钻进大妖怪的被窝里,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。第二天天还没亮,小天狗就会趁茨木还没醒来偷偷溜掉,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的窝里,假装什么也没发生。


  茨木当然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,只是在“睡梦”中摸到那颗圆圆的小脑袋时,嘴角会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。


  “为什么每个月的这天酒吞童子都要来这里?”小天狗对茨木有床不睡非要躺树上没什么意见——但他对每次都要出现的鬼王很有意见,“来了也只是喝酒,没用。”


  ——至今还对当年酒吞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。


  茨木觉得好笑,惬意地伸了个懒腰,想了想,朝小天狗伸出右手。


  “我的手曾经断过。”


  小天狗震惊了。


  他托起茨木的右手,左看右看,上看下看,果然在靠近肩膀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印记,不由得出声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
  “一百多年前了吧……”茨木回忆着,“当时有个叫源赖光的将领和酒吞有些交情,因为上面人有些猜忌他,所以希望酒吞能够假装被他打败,在民间搏些威名。结果没想到他没跟手下说清楚,那个叫渡边纲的一心斩妖除魔,真就砍掉了我的一只手。”


  茨木笑笑:“不过谁知道呢,或许不是他没跟手下讲清楚,而是他的确想趁机灭掉我们。人类嘛,总是讨厌和自己不同的事物。”


  小天狗默默地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,仿佛能看见当年茨木的错愕和痛苦。


  “后来这手臂是接回去了,但毕竟被砍过一回,灵性缺失,每个月都得到这棵树灵这里来补给一下;而每到这一天,就是我一月中最虚弱的时候,酒吞怕我被敌人占便宜,也就会过来看着我。”


  “转眼间,竟然这么多年了啊……”茨木感叹道。


  小天狗沉默半晌,忽然说话:“我恨人类。”


  “嗯?”茨木没想到他忽然冒出来这句话,有些惊讶,“恨?”


  “嗯,”小天狗点点头,“他们既不公正,也不正义,我恨他们。”


  他平淡地说出这句话,就像“恨”这个字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。


  茨木这才想起来,大天狗原本便是崇德天皇生前的怨念所化,怨恨人类,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虽然觉得有些古怪,但茨木很快就释然了。


  恨就恨吧,茨木心想,反正我们是妖怪,恨人类也没什么。本想再说点儿什么来回应小天狗,却听少年认真地说:“再过一阵,就不要让酒吞来了。”


  茨木愣了。


  “等我长大成了大天狗,我来看着你。”



  08


  玉藻前是一只绝美的狐狸,在中国的传说里,她是祸国殃民的妲己,而在日本,人们又说她迷惑了鸟羽天皇。


  但在茨木的眼中,她不过是一个喜爱做女红的唠叨女人罢了。


  她真是太唠叨了。


  “你这衣服也太破了吧?”每次见到她,她都要对茨木的衣衫品评一番,要不是顾忌着茨木脾气不好,估计她能跑过来抢,“快渡点妖气给我,我给你做件新的。”


  妖的衣服必须得到妖的承认,要不然就算做了也穿不上的。


  “不。”茨木拢紧了衣襟,警惕道。他可没忘了她把姑获鸟的衣服做成了什么模样,花里胡哨的,他才不喜欢。


  玉藻前料到了茨木会拒绝,但真的听见了,还是颇为失望。正欲扭头时忽然看见了被茨木攥着的小天狗,眼珠子一转,计上心头。


  “只要你让我给你做,我就给这位小友也做一件,”玉藻前露出最亲切的笑容,冲着小天狗眨眼睛,“怎么样这位小友?想要新衣服么?”


  小天狗不吭声,但茨木当然没有错过他轻微抖动的翅膀。


  不就是件衣服嘛,看他激动的那样子,可不能太娇惯他了,要不然以后……


  “说话算话。”


  茨木的行动永远比他的想法更诚实。



  玉藻前做起女红来的速度和她的热情一样惊人,也就七天的工夫,两套一大一小的衣服就做好了。这七天里,小天狗虽然表现得不动声色,可茨木知道他一到半夜就偷偷跑出去找那只狐狸精视察衣服进度。


  这臭美的小子!


  面对青春期的到来,茨木爸爸表示很无奈。


  等到玉藻前真的送新衣服来,茨木倒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: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花哨,甚至称得上庄重。而小天狗的新衣服也是这个风格——除了那个面具挺丑。


  “我本来说要更艳一点,显得更年轻嘛,可是你家小孩天天往我这儿跑,不合他意就不让我做……”玉藻前半骄傲半着恼地抱怨着。


  茨木扭头看向小天狗,缓缓点头,一时间,老怀大慰。


  ——不愧是我养出来的!


  茨木接过衣服欣赏了一阵,不得不承认玉藻前的手艺其实还不错,忽然看到衣服肩膀处那两撮格外华贵神秘的黑色羽毛,怎么看怎么眼熟,茨木沉吟半晌,蓦地瞪大眼睛,一手抓向小天狗。这小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,小翅膀扇得飞快要溜,但最终还是没快过茨木。茨木捉住他的翅膀一摸,果然发现屁股后头那块隐蔽处秃了,不禁气笑了——他倒聪明,专捡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扯!


  “怎么回事?”茨木这次是真的生气了,小天狗的羽毛会自行脱落不假,但那都是失去灵性的羽毛,几分钟后就会自行消失在空气中。如果要把羽毛缝在衣服上,就必须用刚长出来不久的新羽毛,那可是要生生从翅膀上拔下来,能不疼嘛?


  玉藻前有些尴尬:“这个……”


  “是我让她缝上去的,”小天狗年纪虽小,却不愿意让别人为自己顶缸,非常干脆地低头认错,不过他一脸倔强,显然不觉得自己错了,“缝点羽毛上去暖和……”


  “暖和?”茨木声音提高了,“你就不能去捡点乌鸦毛,非要拔自己的?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拔羽毛给我做衣服的么?啊?你真是翅膀长硬了,越来越不听……”


  “你手臂有旧伤,”小天狗突然打断了他,“我羽毛的灵性可以滋润它一点。”


  茨木愕然地看着小天狗的眼睛,他的神情是那样认真,里面还带着些闪躲的情绪。他扁着嘴,明明有些委屈,却又始终显示着坚决的姿态迎着茨木的目光。


  茨木忽然觉得,他的小天狗,大概是要长成大天狗了。




  09


  这一年,酒吞遇上了红叶。





  10


  这一年,大天狗十八岁;同年,红叶由人化鬼。


  酒吞颓废得简直比他那酒葫芦还破。


  所有人都劝酒吞,女人哪里没有,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。伤心一阵也就算了,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是给谁看?


  对于这些话,酒吞根本理都不理,只是拼命地往自己的嘴巴里灌酒,往自己胸口灌酒,让酒泡湿全身。


  真要是被念烦了,就会两眼放空地轻声道:“她原来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

  “——他就只会念叨这些话,”茨木一看到酒吞这副颓废样就制不住地恼火,真恨不得把那个叫红叶的女鬼绑过来,“不就是去买酒的时候碰上的卖酒女,对他笑了那么几笑,他居然就迷成这样,什么都不管不顾了!”


  大天狗坐在茨木旁边的树枝上,听了茨木的描述,觉得确实没什么特别的,因此不由得对酒吞的反应感到奇怪起来。


  “唉……”茨木恼了一阵,见大天狗这副表情,于是耐心解释道,“酒吞以前还是人的时候,因为容貌的缘故被人倾羡谗害,此后他便对人类极为失望,认为他们只有对于皮相的偏见。而恰恰那天他去红叶处沽酒时忘了幻化成美少年,却是化成了一个丑陋的老翁,不料红叶竟也对他十分亲切。酒吞深觉诧异,从此用各种样貌借买酒故试探红叶,没想到这女人竟真是一视同仁,如此久了,也就喜欢上了她。”


  说到这里,茨木不禁冷笑:“结果她自己倒因为想要维持美貌变了女鬼,可见之前那副温柔面孔自是装出来的——这种女人,有什么可留恋的?”


  大天狗恍惚听见树下有谁打破了酒坛子,略微思量,觉得还是不要火上浇油。


  或许是老天爷都体会到了鬼王悲哀的心境,十月的天气,下起了绵绵的秋雨。雨势初时细如蛛丝,不时便淅淅沥沥地大起来,眼看就要演变成滂沱大雨。茨木不喜欢淋雨,寻思着是不是早点回去算了,一天不补灵估计也没太大事儿……结果忽然感到雨好像停了,睁眼一看,大天狗展开两只翅膀,把自己的头顶的一片天空遮得严严实实;实在遮不住的,他便用自己的脑袋堵住,一头浅金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了暗金色,一缕缕贴在细白的脖颈上。


  茨木有些发怔,心里有个地方无端变得滚烫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,他吞咽了一下,才伸出左手,轻轻地按住大天狗的脑袋,压到自己颈侧。


  “脑袋进了水,可是要生病的。”


  大妖怪笑得很温柔。


  “……嗯。”大天狗乖乖地把脸伏在茨木肩膀上,脸发烫,后颈也发烫,至于背后的冷雨,早就感觉不到了。


  ——纵然是凄风苦雨,遇见的人不同,境遇也大不相同。


  酒吞往头顶瞟了两眼,酒顿时喝得更猛了;嘴唇动了动,看那口型,依稀是在骂娘。





  11


  春花易逝,好景不长。


  大天狗终于完全成熟,于他而言,这便是离别的开端。


  “当初我流落在路边,除了刚出生怨念不足,其实也因为失去了前世的记忆,”大天狗自十八岁之后便越发沉默,身上虽然还残留着幼时胡闹的痕迹,但他的眼神却是一天比一天深沉,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他的心上,催促着他必须去完成,“我犹记得当时好像有一口锅盛了碗汤给我,具体如何也记不大清了。”


  茨木静静地听着,没有说话。


  “现在我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,我想我大概要去一个地方——我本应生于那处,却不小心出了差错。等我明白了我要做的究竟是什么,我就回来。”


  “我就回来找你。”


  已是深冬时节,远远看去,大雪如鹅毛飞扬,近看却是晶莹剔透、楚楚可怜,不过一眨眼的时间,便化成滴滴柔软的泪水,消失在人的指缝。


  美丽的事物,似乎都那么短暂。


  茨木抬头望着天上的飞雪,莫名就想到了自己刚捡到大天狗的那年春天,三月的樱花也是如它一般飘飘洒洒。


  “那就去吧。”


  茨木如此说到;除了这句话,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眼前这个男人说着他会回来,然而茨木知道,他的小天狗要离开了。


  生命的悦然和随之而来的苦痛,原来竟是这样的。




  12


  大天狗来了,走了;回来,又走了。


  就如同一朵脆弱的樱花,不断在茨木的手心飘落。


  茨木的生活重归平静,只是偶尔会觉得家里过于安静,安静到待不下去。见到酒吞喝酒,除了斥责之外,他也能陪着喝两口。大江山的妖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这段时间老是故意避着他,连个打架的都找不到。唯有阎魔休假的时候,还能说上两句话。


  “他的名字找到了吗?”


  茨木问的是判官。作为一个妖怪,他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,阎魔当初答应接管地府,也是希望能够让判官找到名字的缘故。


  “所有的魂魄都会经过地府,如果你曾经为人的话,说不定有人会记得你呢。”


  当年的阎魔这样对她的管家说道。


  “没有,”阎魔摇摇头,笑笑,“其实也没太大所谓……我最近听说京都出了些事情,可能与安倍晴明有关;以及一个小妖怪告诉我,她看到大天狗也牵涉其中。你要不要去看看?”


  茨木愣了一下:“我记得他以前和京都一个贵族子弟玩得挺好,大概是去访友了吧?”


  阎魔笑而不语。


  两人不禁同时望向京都的方向,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高空中,黑云滚滚,电闪雷鸣。


  “不要自欺欺人,茨木,”阎魔告诫他,“你骗不了我,也骗不了你自己。”


  “……”茨木沉默半晌,方感叹道,“平静日子过久了,总还是有些贪恋的。”


  “如果……”


  “没有如果,阎魔。人间事,你管;妖的事,你别插手。”


  “我以为酒吞才是鬼王。”


  “他酗酒,已经半退休了。”




  13


  中秋节,月上中天。


  茨木照例在樱花树上睡觉,酒吞照例倚在树下喝酒。


  不远处风声飒飒,枝叶摇动,惊起一群飞鸟,扑腾着翅膀尖鸣着消失在空中。


  酒吞忍不住笑笑:“也不知是哪只蠢鸟没站稳从树上掉下来,真是没用。”


  “反正不是你家的。”茨木闭着眼睛,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。


  几枚乌羽在夜风中盘旋,迟迟不肯落地,月亮被羽翼负起。


  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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